纪实散文:泰山脚下的告别 文/李法明
那是2012年1月一个寒风刺骨、永生难忘的早晨,泰山脚下的一幢旧式民房内弥漫着沉重的悲凉和哀愁。中堂中间的木床上,头南脚北平躺着我那饱经沧桑、年已七十五岁的父亲。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年轮,生命的灯火在此刻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弥留之际,父亲奄奄一息地等待着,他老人家期盼着远在部队服现役的孙子能够回家,见上最后一面。我那已双目失明七年之久的老父亲,此刻或许正幻想着孙子的声音,那曾是他最熟悉、最亲切的声音。中堂敞开的门前,跪着我的姐姐、弟弟和我,这是他老人家的三个亲生子女,还有我的妻子,她早已哭成了泪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静静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我们屏住呼吸,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期盼着那个最熟悉的身影能够闯入这个悲伤的院子。然而,最终,我的父亲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孙子回来的声音,就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刻,我们心中的悲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然而,更艰难的抉择摆在了我们面前。是自小成长在一个工人家庭深明大义的我的揭发妻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目前不能告诉儿子,他爷爷即将离开人世,等他回来披麻戴孝参加丧事的噩耗。
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啊!那时,我的儿子参军才不到一个月,正是他在部队新兵连军训最关键的时光。他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国家和人民贡献青春和力量。而我的父亲,身卧病榻已第八个春秋,他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孙子的归来。作为子女,我与我的姐姐、弟弟、弟媳、妻子已经尽孝到我含辛茹苦的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无怨无悔地陪伴在他身边,尽力减轻他病魔缠身的痛苦。然而,面对国家和家庭的抉择,曾经当过六年多兵的我和妻子只能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
终于,新兵连集训结束了。我颤抖着双手,拿起手机将父亲已去世两个多月的这件大事,由他新兵连时的一位排长转告给了我的十八周岁的儿子。我和妻子在一个寒风潇潇大雪纷纷的严冬来到了三百多天没有见到儿子所在的部队时,将他的爷爷去世的情况详细告诉给儿子时,那一刻看到儿子眼中含泪的极度悲痛,心如同被刀绞一般。
儿子没有责怪我们隐瞒事实,他流着泪说:“我知道爷爷希望我在部队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爷爷的期望。”
那一刻,我们感到了一种红色基因的深深的传承,那是家族的荣誉与责任啊!
泰山脚下的告别,成为了我们全家心中永远的痛。然而,正是这切入骨髓的痛楚,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更加坚定地走向未来。
2003年的一个冬天的午后,我外出回到家时,听父亲说,他的一双眼睛突然看不见东西了。
第二天,父亲和我乘坐新兵连时的战友孙玉珂驾驶的专车很快到了离家近百公里的新泰市的一家眼科医院检查治疗,经专家诊断,父亲的眼病已经到了晚期,是长年难以医治好的糖尿病导致的白内障重疾,可能没有复明的可能了。报着奇迹出现的希望,我和战友当天到了泰安市内的原解放军第88医院全军医术很高的这家部队医院,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若做换眼球的昂贵治疗费用的眼科手术也不能保证能看见的效果。
之后,父亲渐渐失去了生活自理的基本能力,双眼很快失去了光明,为了及时伺候卧床难起的父亲,我与那年在家饲养到近十头奶牛的妻子很快将父亲从老家接到了我们养牛的家里,之后,我和妻子请人帮忙花了数千元在庭院内给父亲新盖起了一间能单独住的西屋......。
1936年正是抗日战争时期发生“西安事变”和抗日英雄刘志丹和著名作家鲁迅逝世的一年,正当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在全国各地风起云涌时,我的父亲李升赢出生在日本鬼子铁蹄踏遍中国,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烽火燃烧不断的这一年。
清朝时期,在山东省泰安距离泰山十几公里的一个小村住着一户人家,户主李景师因拥有一大片土地,灾荒之年,也能勉强度日,其三个儿子是李培昌、李培荣、李培环。李培昌的儿子李金寿(三儿一女)、李金峦(六个儿子)、李金友,还有一个年轻时去了关东,生死不明;李培荣的儿子李金涛(三儿三女),二儿子生死不详。父亲的父亲是李金涛年到六旬那年因病就去世了,父亲的母亲曹氏五十五岁那年离开了人间。
父亲李升赢一生坎坷,未成年时,我的爷爷在60岁那年去世后,常被人欺负,因此养成了他爱打抱不平的个性,父亲在16岁那年只身闯关东,到了东北大兴安岭、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期间,历经开荒种地、在工厂做工、关外修筑漫长公路等多年的艰苦生涯,并在东北大兴安岭经历过智斗恶狼的惊险场景,在艰苦的生活岁月里,在各种困难面前变得异常坚毅。
正当年轻时的父亲在东北脱离险境,生活工作稍有好转时,突然接到了从家乡寄来的一封他的母亲日夜思念大儿子的信,22岁的父亲含泪连夜乘火车回到了数千里之外,阔别了近六个年头的山东老家。因弟弟妹妹年纪小,不能独立生活,青年时父亲在东北工厂上班期间曾有人介绍她的女儿与父亲成亲落户东北,然而,父亲因时时牵挂在山东老家尚未结婚成家的弟弟和两个妹妹,最终拒绝了这桩亲事。
1959年的正月14日,我的奶奶因重病去世后,20多岁的父亲辞别家乡,牢记我的大伯,他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周世禄的嘱咐又去了东北。
这次去东北,主要是在大伯的介绍下,拜黑龙江省的一名柳编手工业者学习家庭柳编技艺,以此回到老家山东养家糊口,与弟弟妹妹苦度生活难关,立业成家。那时,我的父亲在东北突然接到一封信,家里要他赶快回山东泰安去见一名邻村比父亲小一岁的未婚女青年,准备成家,那就是我现已去世的母亲。
聪明手巧的父亲在东北很快对柳编手工业产生了浓厚兴趣,当时虽然没有练成功,却与一位东北柳编手工业者成了亲密的师徒关系,打下了回家乡山东从事柳编手工业立业成家,供养他的儿女上学读书的本领。
我的人生岁月大多是伴着父亲的哮喘声度过的,年轻时的父亲经常受到风寒的侵袭和经历的忍饥挨饿的艰难生命时光做下了难以根治的哮喘病,每年上千元的中西药治疗费用成了父亲维持生命的必需。
1992年年底,我从部队退伍半个月后,父亲因肺心病住进了县医院,当时正是我在家乡的《泰安日报》社进行新闻采编实习的重要阶段,妻子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我不得不辞去我日夜渴望想毕生从事的新闻事业,到医院与姐姐、弟弟轮流照顾、伺候我含辛茹苦生命急需输液治疗的年过半百的父亲,为了护理父亲,就是春节,也是陪着病中治疗的父亲在医院病房里度过的。
父亲那年双目失明后,我的母亲于1995年4月份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因病去世,因糖尿病引起的白内障双目失明后的我的父亲常常感到孤独无助,父亲的心情成了我的心结,不久,我和弟弟就担起了给父亲养老送终的义务。八年时间,我与妻子、弟弟照料父亲无怨无悔,弟弟生活就是再难也要每月定期给父亲养老的生活、医药费。
2011年年底,我的18岁适龄的儿子参军一个月后,我的父亲走完了75岁的人生坎坷历程,给父亲出殡的那天,我哭干了双眼:“父亲,您的儿女、儿媳、孙子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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